清风逍遥剑
作者:张嘉驹
排版:路人一
(一)
寒风凛冽,白雪纷飞。在东北关外苦寒之地上,屹立着一座荒凉的孤山——
天城山。天城山山势险峻,终年积雪,长久以来人烟渺渺。在山岭之巅,一缕炊
烟冉冉升起,显示了在这恶劣环境中竟然有人居住。一间简陋的木屋无惧风雪的
吹袭,孤高的伫立在山顶之上。一名中年汉子和一名小孩正在屋外练剑。
「爹爹,我肚子饿了,还没有晚饭吃吗?」一个年约十岁的的小孩嚷着,双
眼精灵的望着其爹爹。
「枫儿,别老是想着吃。你仔细看好了,这就是爹爹的成名绝技——清风逍
遥剑。你要默记着每一招每一式,尽快学会基本的剑招,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便要
提出。」中年汉子手持一柄精光宝剑,摆出清风逍遥剑的起手剑式,猛地白光闪
动,一团剑光重重包围着那中年汉子。剑招快如风,疾如电,灵动飘逸,直看得
那小孩目瞪口呆。
「爹,别耍得那么快嘛!我根本看不清楚。」那小孩扁起小嘴,不满的道。
「爹爹的这套剑法之所以称为清风逍遥剑,是因为剑招像清风般快速,剑招
愈快,威力愈大。好吧,爹爹就减慢速度,看好了!」中年汉子一招一式的把剑
法演练出来,小孩怔怔的看得出神。他悟性甚高,兼且对剑术甚有兴趣,不消一
会便牢记了最基本的剑式。
「枫儿,都记得了吗?你现在耍一次给爹爹看吧。」小孩从地上拾起一根柴
枝,抖擞精神,认真的使出剑法来。他剑招虽慢,但却法度严谨,攻守有据,显
然是一块学武的好材料。
「哈哈!好!枫儿,将来你长大后的剑术一定比爹爹更高明。时候不早了,
我们回家去。」中年汉子道。
当时正值晚秋,加上地处高山,傍晚的天气已经冻得令人发抖。两人在一轮
运动过后,身体转冷,面对着刺骨的寒风,都赶紧回到屋里。
他们一进屋门,便听得一把妇人的声音道:「怎么样?练剑辛苦吗?」只见
那妇人约莫三十岁左右,明艳照人,体态轻盈。虽不施脂粉,但依然无损那清秀
的气质。
「还好。娘子呀,我们的孩子真有练武的天份,稍加指导便大有进境。看来
不出十年我也不及他了。」中年汉子满意道。
那中年汉子名字叫程玄清,是十多年前名震中原的青年剑侠。他天生侠义心
肠,凭着其家传的绝技清风逍遥剑法,四处儆恶惩奸。他除了嬴得江湖上的一致
好评外,更因其俊朗不凡的外表吸引了不少姑娘的芳心。
但他生性既沉实,也不风流,对现在的娘子可谓一心一意。
其娘子孙静华,是苏杭望族孙家的二小姐,当家孙天海的成名绝技乾坤霸刀
称霸江东,无人能敌。
是以孙家在孙天海的英明领导下发展迅速,手下弟子逾万。孙静华贵为孙家
二小姐,人又生得标致,自不乏一大班裙下之臣。
但她却钟爱程玄清这青年剑侠,不久更和他共堕爱河,结成夫妇。在十多年
前,这对神仙眷侣突然放弃荣华的生活,隐居在这片鸟不生蛋的关外之地。
「娘亲啊!爹爹他今天教晓了我很多东西哩!」小孩蹦蹦跳跳的跑到孙静华
身边。
「枫儿,看你满头大汗的,让娘亲替你抹干净吧。」孙静华拿着手巾替儿子
清洁,充满慈爱。
「爹,为什么只教哥哥剑术,不教我哩?真偏心啊!」厨房里钻出一名小女
孩,她样子可爱,眼珠溜溜的流转,额前的浏海上下起伏,煞是好看。
「呵呵……映霞,不是爹爹偏心,只是『清风逍遥剑』不适合女孩习练,待
会儿我叫你娘亲教你素心剑法吧。」程玄清安慰道。
程氏夫妇育有二名子女。长子程逸枫,是一个十岁的小孩,他灵巧机动,更
有像父亲的侠义心肠;小女程映霞,天真可爱,尽得其娘亲的秀美,她比哥哥少
二岁。
「娘亲,快教我素心剑吧!要不然哥哥他学会功夫后便要欺负我了。」映霞
俏皮的道。
「好……好。但先吃饭吧,要不然饭菜凉了。」孙静华柔声道。
一家四口,乐也融融。在这冰天雪地的山顶上,亲情却暖和着众人的心……
寒暑易节,春去秋来,八个年头匆匆过去。在一片雪地之上,两名少年男女
正在打斗。
「哥,小心了!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那少女抖动长剑,向那少年的胸口
虚刺一招,转而攻向少年面门。那少年从容不迫,侧身一避,拔剑挡格,两剑砰
砰碰碰的开始交锋起来。
只见那少年灵巧无比,剑随意动,剑招飘忽不定,轻快如飞。那少女渐渐招
架不住,落于下风。少年突然挺剑,猛刺三招,攻向少女下盘。少女急忙后跳避
开,不料被石子所缠,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向后险些跌倒。电光火石间,少年跃
至少女身后,轻柔地扶正了少女的身子,之后哈哈一笑。
「哎呀!又输了!哥哥你老是欺负我!」少女柳眉深锁,气上心头,扁起小
嘴道。
「唔?是谁欺负你了,小妹子?刚才不知是谁先向我挑战的呢?」少年调侃
道。少女听得少年的话,气得无言以对,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少年见此情状,连忙好言安慰道:「其实呢,小妹子,你的素心剑经已练得
不错了,出招既准且快,方位步法亦已掌握得很好……只可惜尚欠老练火候,兼
且内力方面嘛……」
「哼!只怪爹爹偏心,不把清风逍遥剑传授给我,要不然……要不然我必不
会落败的。」少女嘀咕着。
「好了好了,我们的程家二小姐是最厉害的了,就连哥哥我也敌不过她……
哎呀!我被程女侠刺中了!要死了……」少年说完,便佯装中剑时的痛苦模样,
装模作样的慢慢倒在地上,样子滑稽。
少女嫣然一笑,先前的闷气登时一扫而空。这位笑靥如花的少女正是当年程
氏夫妇的宝贝女儿程映霞。她正是二八年华,容姿端丽,清秀不可方物,兼带有
一点不吃人间烟火的气质。但她却生性好强,喜爱舞刀弄枪,不易服输,凭着其
学有所成的素心剑法,时常和哥哥比试喂招。
当天的小孩程逸枫已经变成一个剑眉星目、英姿飒飒的俊美少年。他多年来
用心苦练家传的清风逍遥剑,无论是剑上功夫,抑或是轻功内力,都已经有不错
的修为,一般寻常武夫也不能伤他分毫。
他遗传了程玄清的正义感,时常希望下山闯荡江湖一番,以一显身手。但他
爹娘却怎么也坚决阻止,说什么江湖险恶,不可轻涉云云。他虽不以为然,但也
为爹娘的命是从。就这样,他空有一身好武艺,江湖阅历却欠奉。
「嘻嘻……我没事了。啊!我们出来已经三个时辰了,快回去吧!」映霞柔
声道。
日暮向晚,漫天红霞,斜阳独挂西山。程氏兄妹在清澄的雪地上急奔疾走,
希望能早一点回家。走到离家不远处,忽听得一阵人马奔驰的蹄声,由远至近,
程逸枫连忙拉着妹妹的手,躲到一颗大松树之后。探首一看,只见十余骑排成一
字形的向前疾驰,为首的是一名白发老者,手持一柄精钢大刀,目露凶光,极不
友善。紧随其后的都是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
「奇怪!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怎会有如此人马呢?」程逸枫深感不安。
只见一彪人马驰到程家门外,众人翻身下马,那老者催动内力,朗声说道:
「叛徒程玄清,赶快出来受死!」他声如洪钟,远得在几里外的地方也能清楚听
到。
木门打开,一名两鬓花白的清攫男子出来相迎,抱拳躬身道:「师兄,多年
不见,别来无恙吧。」正是程玄清。
「哼!谁是你这个叛徒的师兄?当年你激怒师父,挟带私逃,盗取师父的宝
物玉白虎,还敢跟我称兄道弟?程玄清,若你交还玉白虎,我便大发慈悲,留你
一条全尸!」白发老者喊道。
「唉……师兄,你被师父蒙骗,全然不知内情,我也不怪你。当年我并不是
挟带私逃,只是师父他得到了玉白虎,企图……」程玄清一语未毕,那白发老者
即猛然提刀直砍他的头颅,大叫:「休得辱我师父!」
程玄清冷不提防有此变挂,急忙退后闪避,明晃晃的刀锋仅在额前丈数寸掠
过。他平静的道:「师兄,这其中存在着许多误会,先别动武……」
白发老者仿若不闻,在第一击落空后,反手拦腰直击程玄清腰际。程玄清勃
然大怒,拔出腰间的清风剑,暗运内力至剑上,截击来势汹汹的钢刀。
「砰」的一声,那老者连人带刀被震开丈余,虎口酸麻难当。
「韩川峰!顾念我们一场同门师兄弟,我才处处忍让你。若你再这样咄咄逼
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话,休怪我手下无情!哼哼,你虽然是我师兄,若论单打独
斗,你就未必是我的对手。」程玄清狂啸。
「好!就让你领教一下我的十字连环刀法,让你死也死得眼闭!」韩川峰说
完,就提气拖刀直冲程玄清。程玄清丝毫未敢轻敌,催动雄浑的内力,摆好清风
逍遥剑架式,严阵以待。双方兵器一交,韩川峰即以雷霆万钧之势袭向对手,但
见无数白光十字或直或斜,或快或慢的刺向程玄清要害,飘忽不定。
程玄清面无惧色,一柄清风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圆。圆内竟激射出万道剑花
来,光芒万丈,密不透风的挡格着韩川峰的猛烈攻击,这正是清风逍遥剑中的守
式之一的气守乾坤。
「程玄清,你只懂得防守吗?」韩川峰蓦地跳高丈余,一把钢刀由上而下俯
攻对手天灵。这一下来得极快,加上程玄清专心使出气守乾坤,回招不及,眼看
这一招就要了结对手。
(二)
程玄清突然大叫一声:「来得好!」剑式一转,清风剑猛指向天,便似有无
数条银龙盘旋而上,席卷长空,全数飞向正急速下坠中的韩川峰。这招风卷残云
是破解由上而下攻势的妙着。韩川峰大为惊愕,急忙以刀护身,并出尽全力以刀
锋撞向清风剑剑身,希望以其强大的后座力弹开脱险。电光火石间,韩川峰已被
弹到数丈之外,落地时还裁了几个筋斗,好不狼狈。
「怎么样?韩川峰,你还是尽快离去吧!我不想多伤人命。」程玄清持剑而
立,手上清风剑灵光暴现,为之夺目,显然是一把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
「哼!单打独斗我可能不及你,大伙儿一起上!」韩川峰向众人打个手势,
那十数名大汉立即一哄而上。若程玄清被十多人围攻,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得苦
战。忽然,一个飘逸的身影从屋里飞出来,手挺长剑直取众大汉。
只见她手起剑落,手法极为潇洒连贯,顷刻之间已经有三、四名大汉中剑倒
地。其余的望见来者如此厉害,个个胆战心惊,无心恋战。细看之下,原来此人
就是程玄清的娘子孙静华,她所使的路数正是素心剑法。
「你们这班九流之辈也配和我相公过招吗?」孙静华目光扫过众人,转向程
玄清道:「玄清,你放心对付韩川峰,这些虾兵蟹将由我来对付!」之后程氏夫
妇各自专心迎战。
躲在松树后的程家兄妹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惶之余又感到无比怪异。他
们一家人一直隐居在这荒僻的天城山上,一向与世无争,又怎会招人仇杀呢?程
逸枫细看爹娘的战况,均觉他们正处于上风,并无出手相助的必要。
奇怪的是不到一刻钟之后,孙静华的剑招开始放缓,锋芒大减,从前的优势
已渐渐逆转。众汉子又以车轮战围攻她,终于「嚓」的一声,孙静华的玉臂被一
名汉子划破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鲜血汨汨而出。
「娘子!」
程玄清看到娘子中剑受伤,心神一分,竟自乱了步法方位。高手过招最忌分
神,程玄清这么一来,胸前要害竟暴露在对手之前。
韩川峰把握时机,鼓动真气,一招十字连环斩使劲的砍在程玄清胸口。程玄
清顿觉眼前一黑,口喷鲜血,在失去知觉之前拼命狂挥清风剑,竟也刺中了韩川
峰小腹,双双倒下,其中又以程玄清受伤至重。
这时,程氏兄妹早已加入战阵。有他们这新力军的协助,众大汉不消一会便
被诛灭殆尽。他们看到自己的相公和爹爹中招倒地,均急奔过去。韩川峰虽然解
决了程玄清这强敌,但毕竟对方还有三人,自己又受伤不轻,在审视过形势之后
决定撤退。他走到落马的地方,上马绝尘而去。
「相公!」
「爹爹!」当他们扶起程玄清时,他已经气若游丝了。
只听得他断断续续的道:「枫儿……映霞……爹爹对不起你们……」他从衣
衫里拿出一件精致的玉白虎,道:「枫儿……这只玉白虎是一件重要之物,万不
能落入别人手上,必要时宁可将它毁掉……咳咳……爹爹这把清风剑以后便交托
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善用它……娘子……我……我……唉……真的对不起……
孩子……以后便……」一语未毕,程玄清全身抽搐一下,就此不动了。
「相公!」
「爹爹!」
悲哀的恸哭响遍天城山,良久未散……
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早晨,程氏兄妹来到一个墓穴前拜祭。石碑上刻着程玄清
夫妇之墓。
「爹爹,娘亲,我们来看你啦!」程映霞把鲜花放在碑上。他们凝望着爹娘
的长眠之地,不禁悲从中来,脑海里回忆起天城山那一役。程玄清力战而死,他
的娘子伤心过度,竟也一病不起,加上她受伤不轻,不出一个月便一命呜呼了。
孙静华在死前告诉了俩兄妹程家遇袭真相。
二十五年前,程玄清原本是浪迹江湖的剑客,一路以来替天行道,结下不少
仇家。一次遭仇家暗算,身受重伤,多得山西神拳门的掌门冯万钧所救,得以保
命。程玄清深感大恩,遂带艺投师成为冯万钧的三弟子。他凭着其精湛的剑艺,
为神拳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神拳门一跃成为山西,山东以致京城一带的最大势
力。
二十年前,冯万钧无意间得到一张明代藏宝图,上面描绘着一幅东北关外的
辽阔地图。这个宝藏是明朝历代皇帝所搜括得来的民脂民膏,价值连城。但地图
上却无明确显示藏宝的地点,只说明若要得知真确位置,便要齐集玉青龙、玉白
虎、玉朱雀及玉玄武四件宝物,那自然能得知宝藏的秘密。
冯万钧像如获至宝般,终日沉迷宝藏之事,更派人四出打探宝物的下落。不
久,终于有玉白虎的消息。
它据报是在河南的一个小帮派铁剑帮帮主康正和手中。冯万钧曾经多次利诱
康正和交换玉白虎,但是康正和却怎么也不肯交换,于是冯万钧不由分说的便把
铁剑门杀个人仰马翻,鸡犬不留。玉白虎终落在他手上。
程玄清看见师父如此疯狂,曾力劝他不要轻信那张来历不明的藏宝图,以免
生灵涂炭。但冯万钧却已财迷心窍,屡劝不听。程玄清为了阻止师父的野心,遂
趁机偷出他的玉白虎,并逃到东北关外的天城山隐居起来。二十年过去了,他原
本以为自己可以平淡的终其余生。但要来的始终要来,行迹终于被从前的二师兄
韩川峰发现,以致有天城山一役。
回到现实,程逸枫跟程映霞伫立在爹娘墓前已有一个时辰。在他们眼前的,
除了有对爹娘新丧之痛外,还有对前途无助之感。他们自出娘胎以来一直都住在
天城山,现在爹娘遽然长逝,依靠顿失,但感前路茫茫,方寸大乱。
「哥,我们该往哪里去呢?」映霞小声问道,语带呜咽。
「唔……神拳门是千万去不得的了,最好是离它愈远愈好……呀!我们可以
去江东孙家投靠外公孙天海,娘亲在结识爹爹前是孙家二小姐!只怕,对方未必
肯收容我们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小鬼……」程逸枫呢喃道。
「试一下吧!反正我们都是无家可归了。」程映霞无奈的说。
商议既定,程氏兄妹立即回小木屋收拾细软,三拜爹娘而去。
临别时,程映霞再次回望孕育自己多年的那间小木屋,脑内猛然想起娘亲临
终前对她的一番忠告:「映霞呀……娘亲再不能好好照顾你了……你自己要保重
呀……还有一件要事……就是关于你多年所习的素心剑……咳咳……」
「素心剑是一门很奇怪的剑法,练习者必要是女性,男性是不可强练的……
这种剑法,一字记之曰素,若果使用者的心起了情欲的话,素心剑的威力便会相
对减弱,情欲愈大,威力相对愈少……」
「若果修习者失去了处子之身的话,阳气一冲,素心剑的威力就更会只剩下
原本的二成左右……在天城山一战,若我不是久为人妇,那些虾兵蟹将又怎会是
我的对手!咳咳……映霞呀,你要好好记住娘亲的话呀……」
中午的阳光令人目眩。程氏兄妹将要离别出生之地,他们遇到的,会是不凡
的奇遇?抑或是恐怖的经历?
(三)
行行重行行,程氏兄妹在离开了天城山后,一路南行。他们久居关外之地,
关内的一事一物,一草一木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比新鲜。程逸枫生性灵巧机动,跳
脱活跃,隐居二十载本实非他所愿,但碍于爹娘之命自好遵从。
现今因缘际会得以涉足江湖,他内心着实是兴奋莫名。程映霞貌美如花,清
丽脱俗,多年来却无缘感受爱情的甜蜜,但少女情怀是与生俱来的,可能她亦未
必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滴的转变中。
这一日黄昏时份,程氏兄妹来到京城近郊一处名为十里坡的地方,眼看天色
已晚,他们加紧脚程,赶到前面不远处的小市镇投栈度宿。十里镇是一个不甚繁
华的小镇,商店零星,行人稀少,天还未黑大街小巷都已水静河飞。全镇只有唯
一的一间客栈十里客栈,程氏兄妹无从选择,只得入住。
「小二哥,劳烦你替我们安排两间单人厢房,另外备预一些小菜。」程逸枫
从衣衫里拿出一锭元宝,交到店小二手中。
「这位客倌,真的不好意思,单人厢房刚巧满客。看两位,一定是新婚夫妇
了,既然是小俩口子不如挤一点,租一间双人房吧。」店小二满脸堆欢道。
「我们不是……好吧,我们就要一间双人房了。」程映霞回应。
兄妹二人连日兼程,风尘仆仆,委实疲倦。他们匆匆用完饭菜,即回到厢房
休息。
程逸枫,程映霞出门以来,这是头一次共寝一室。虽则两兄妹间无需太过拘
谨,但毕竟男女有别,加上两人年龄渐长,于情爱之事认识愈深。从前兄妹俩扭
作一团嬉戏,相拥而睡等的亲热情况已不复见。
程逸枫久居僻地,自小与妹妹为伍,但从来留意不到她的秀美;入关以来,
所见的女子虽已不少,但没有一个及得上妹妹的清丽可爱。程逸枫望着其如花似
玉的妹妹,看见她的俏脸被连日来的风尘影响,增添了一份憔悴,怜惜之心油然
而生。只见烛光映照下的程映霞更添娇艳,幸好程逸枫幼承庭训,思想洁净,对
妹妹从没有过淫邪非分之想,有的只是欣赏爱护之情,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大哥?为何怔怔的看着我?」映霞柔声道。
「没……没什么,小妹,我们好好休息吧,明天还得赶路。」
当晚程映霞睡在床上,程逸枫则席地而睡。到了二更时份,程逸枫被尿意惊
醒,正打算到茅厕解手时,看见房门外似有数个人影在徘徊,意图不明。他心里
盘算着:「奇怪!夜半三更怎会有那么多人?」
于是他拿起在傍的清风剑,小心翼翼的行到门前。忽然房门被刺穿了一个小
孔,一条细长的竹筒悄然伸进来,且更喷出一些白色气体。程逸枫心念急转,猛
然醒悟:「毒烟?这间客栈是黑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运起充沛的
内力,闪身提剑冲出房间。
只见门外站着一群黑衣人,或提剑或拿刀,共有五名之多。他们一见程逸枫
不受毒烟所迷均微感惊愕,继而一窝蜂的攻向他。为首的一人叫道:「好小子!
竟不受我毒烟的迷魂,看我如何将你收拾!」
众黑衣人恃着自己在人数上绝对占优,兼且对方只是个黄毛小子,所以并不
上心,其中一人还笑嘻嘻的道:「哎呀,这样俊俏的哥儿,杀了还真可惜哩!乖
乖的不要反抗吧,要不然就倒大霉了。」语调放荡意淫,显然是一个女子。程逸
枫仿若不闻,真气凝聚于剑上,一柄清风剑就如皎洁明月,发出淡淡银光,淡然
道:「谁要倒大霉,待会儿你就知了。」
但见一名黑衣人提刀擘向程逸枫胸膛,程逸枫以绝快身法侧身避开,反手一
剑击中那黑衣人腰间。这一剑既快且狠,不偏不倚的打中对手,黑衣人伤口鲜血
狂喷,摔在地上扭动数下,就此不动了。这当然是程逸枫剑术超卓之故,但更重
要的是那黑衣人过份轻敌,以致有此下场。
众黑衣人无不惊怒交集,其中一名黑衣大汉猛然道:「臭小子!竟敢杀害我
三弟,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死在我这柄快刀下的亡魂不继其数,今天就多你一只
吧!」黑衣大汉舞刀如轮,虎虎生威,俨如一匹饥饿的野兽,一个箭步直取程逸
枫,极其凶险。
程逸枫清叱一声,森严道:「快刀?你要和我比速度?你可不要后悔!」
他迅速摆好架式,催动内力,但见一条条银光平衡的疾冲向黑衣大汉全身,
犹如惊电急射,势猛且狠。黑衣大汉冷不提防,刀锋还未触及程逸枫分毫,自己
已被剑光所包围。他急忙以刀护身,不住后退。但始终是剑锋较狠较快,说时迟
那时快,黑衣大汉的肩头,大腿已经中了两剑。
清风逍遥剑的精髓尽在一个快字。它不着重华丽的招式,只求灵巧准确,一
击即中。其剑招大多精于急攻,务求在对手的严密防守中找出空隙。就例如刚才
一招清风随来,其剑势并不花巧,但灵动无匹,当真如清风般快速,往往能打开
对手一个缺口。
不过这剑法有一个大的弱点,就是若对手的内力比自己强得多的话,强持一
久,逍遥剑不能速战速决,剑招很容易便会被看穿。
「怎么样?看来你的所谓快刀亦不外如是,比起我的清风随来实在……实在
是……嘻嘻。」程逸枫笑道。
「唰」的一声,程逸枫感觉到一件事物正快速袭向背后。他连忙使剑一挡,
一招气守乾坤密密的保护着全身,原来是那名黑衣女人打出三枝毒针。只听到一
声惨叫,另外的一名黑衣人被反弹开来的毒针命中,登时气绝。
「好险!」程逸枫惊魂甫定,即见一众黑衣人四散逃走。他被暗器所阻,身
法一慢,只能追赶那名中剑受伤的大汉。走到客栈地下,终于追上了那人。程逸
枫猛然道:「看你那里走!」但见黑衣大汉狂笑一声,道:「我当然逃不掉了,
只怕你那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也逃不掉!」
程逸枫大叫:「糟……糟了!是调虎离山之计!」一语未落,即见到那名黑
衣女子压着一名少女从高跃下,少女手脚被缚,神智不清,正是妹妹程映霞。
原来当程逸枫冲出房间时,妹妹程映霞也被吵醒了。只是那时毒烟已充斥着
房间四周,她又没时间运功抵御,不一会便被迷魂了。程逸枫追截黑衣大汉,那
黑衣女子便乘机虏获程映霞。
程逸枫妹妹被虏,登时处于劣势。黑衣女子道:「放下武器!」
他只好照办。忽然,黑衣汉子向他洒上一阵白色粉末,程逸枫只觉得天旋地
转,不支倒地……
程逸枫悠悠转醒,惊觉自己竟身陷一处类似监牢之地。地上盖着一层厚厚的
稻草,四周更是用坚石围成的墙壁,密不透风,只有一秣天窗射进一道暗淡的月
光。
他连忙组织混乱的思绪,心道:「我一定是被迷魂了,然后才被关在这鬼地
方的。只是不知这里是何处?抓我来的又是何许人马?总得先想个办法逃出去才
是。」
程逸枫开始四周探索,只见监牢内除了自己以外再无他人,而随身的行囊及
清风剑亦不知所踪。当他正思索脱身之法时,监牢的铁门被打开,一名中年男子
和一名少女站在门外,那中年男子道:「小子,我大哥要见你,跟我来吧!」
程逸枫听那中年男子的口音,认出他便是被自己所伤的那名黑衣人,心头登
时一凛,沉思:「他已迷昏了我,为什么不杀我?小妹子又在那儿?他们究竟有
什么目的?」
形势比人强,程逸枫只好乖乖的跟着走,那名少女笑眯眯的跟在后头。经过
几道阴暗曲折的回廊,他们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大厅。大厅四周布满红烛,照得
如白昼般光亮;墙上挂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兵器,其中不乏各种暗器。在大厅
的正中央放着一块大牌扁,上书万毒教三字。
一名白发中年从后堂内走出来,他腰缠大刀,不怒而威,兼眼带几分邪气。
中年男子和少女一见此人,立刻上前躬身道:「教主,那少年已带到。」那教主
迳自走到程逸枫面前,朗声道:「好小子,果然英雄出少年,听二弟说你有一身
好剑艺,还杀了我三弟,是吧!」语调吓人。
程逸枫不为所动,面无惧色,凛然道:「没错!你那个所谓三弟是我杀的。
但你们经营黑店,夜半时份偷袭我们,我们只是自保罢了!反而,你们究竟是什
么人?这里又是那里?」
那教主大笑一声,然后正色道:「好!这么有气魄的青年人倒也少见。我叫
冷峻,是这『万毒教』的教主,这里是万毒教的总部,正正位于『十里客栈』之
下。他们都是我的部下。」冷峻指向那中年男子及那名少女,续道:「十里客栈
只是作掩饰身份之用,平日我们专向一些投栈的富豪商贾,达官贵人埋手,要他
们一点的金银钱财来花花。」
这万毒教美其名是一个门派,说穿了其实不过是一班武功高强的贼匪。教主
冷峻本是一名山西神拳门的弃徒,他与程玄清同辈但年轻得多。但因贪恋美色,
品行不端而被逐出师门。他被逐后,因缘际会间得到高人传授武术及用毒之法,
加上他潜心苦练钻研,十年间武功修为竟也精进不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凭着其得来不易的武学修为,竟跑到京城郊外一带
开宗立派,聚拢一群土豪流氓创立万毒教,并自奉为教主。万毒教虽然只是一个
地方门派,但教徒行事大多无恶不作,心狠手辣,当地居民都闻之色变。
程逸枫道:「我既无万贯家财,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你抓我来干吗?」冷
峻道:「小兄弟,我看你年纪轻轻,剑术竟有如此修为,着实难得,我不忍心杀
你。你姓甚名谁?师承何派?」
程逸枫道:「我叫程逸枫,无门无派。」
冷峻笑道:「好极!好极!那你以后就忠心替我办事,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
的。」
程逸枫沉思:「要我为此等恶人卖命?我宁死一拼也不从!只是我现在手无
寸铁,小妹子亦不知道被关在何处,若现在发难实在是自寻死路,应当谋定而后
动!」他计策既定,遂堆欢道:「若教主不嫌弃,我愿效一臂之力。」